正文卷 三百四十 离开

(88106 www.88106.info)    蓝礼毫无疑问地被干翻了。

    一对五本来就不是随随便便能达成的成就，更别提这还是五台战术人形了，就凭他接受过的那么些躯体强化改造，根本无法应付如狼似虎的春田。

    他已经是奔三的人了，长年累月的案牍工作劳形伤神，作为一个废土一流大势力的掌舵人，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花费心思了。坐到这个位置上来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慈不掌兵，身为统治者，他只能去尽力思考一个让人民少流血的决策，但终究不可能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心力交瘁还是会有的。与个人喜好无关，这是领主的责任。

    春田本想“以自己的方式”稍微安慰一下他，谁曾想没把控好火候，榨得过了头...

    次日主持就职仪式之前，蓝礼不得不接受wa的建议稍微让她化了化妆来掩饰自己略微有些难看的神色。

    就职仪式事实上也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但蓝礼还是要做出一定程度上的重视，表面功夫该做还是得做，人类七千年的历史从来就不会少了形式主义。

    这毕竟是切实需求。

    在这个就职仪式上，原本地位微妙、在君临的权力结构之中处于游离状态的格里芬安保公司——准确的说应该是格里芬北美分部，但在位于CCCP西伯利亚地区的总部和位于东亚、西欧、中亚、南美等地的分部都相继失联之后，这里就已经是格里芬最后一支残余势力了——正式确定了身份，纳入了伊州协约之中。

    包括最先来到君临的芝加哥地区分部（即伊利诺伊分部）在内，格里芬安保公司位于北美的南达科他、北达科他、加利福尼亚、德克萨斯、新墨西哥、蒙大拿、乔治亚、佛罗里达等二十一个州的避难所、武装据点、侦察哨站在这两年多时间里陆陆续续全数迁移至春田市。

    重新整合的格里芬北美分部共拥有三千八百二十三台不同型号的战术人形，五百四十台执行生产、制造、维修、清洁等工作的自律人形，另有下级3D打印机六十台、工业级3D打印机四台，单兵武器装备、无人攻击机、步兵迫击炮、防空导弹、单兵火箭筒等若干。

    除此之外还有净水器、营养物质提取仪等便携式基础资源生产设备若干，以及一定数量的各式载具。

    不过现如今的伊州协约对这些物资的需求已经没那么急切，能够做到了自给自足，总的来说格里芬的全面并入不过是锦上添花，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重要的是位于北达科他州的格里芬基地带来了封存在避难所里的大量技术资料。

    离开东亚、以民间安保公司身份混入安克雷奇战区之前，当时的格里芬指挥官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手里头所有的技术资料都被一分为二，16lab保存着最重要的蚀刻系统以及傀儡系统的制造方式，以及部分工业级3D打印机和其他制造设备，但还有一部分，量产型自律人形和串联式集群意识服务器的技术资料则被封存在了另一个地方。

    那一部分的技术资料其实得自铁血工造，70年代初，北亚一带格里芬、军方、与铁血工造的战争以后者的失败而告终，又因为格里芬与军方的不和、以及前者与铁血之间微妙的联系，铁血工造的“蜂群意识网络”和大批量生产自律机械等方面的资料最终还是落到了格里芬手里。

    前代指挥官不愿随意动用这些东西，因为刚刚结束没多久的那一场战争已经证明了它们的威胁性，再没人能比他更了解一个失控的蜂群意识有多可怕...可若说要将这些东西彻底从世界上抹去、完全销毁，他又有点舍不得。

    知识是珍贵的，无论什么样的知识都是。

    于是它们就被保存了下来，连带着其他细枝末节的东西一起，被锁在了99号避难所的最底层，北达科他分部的人形们转移的时候把整个避难所都搬空了，自然也没有放过在底层锁了两百年的那些故纸堆。

    这些东西对如今的伊州协约很有价值，在它们运来之后研发中心的研究人员花了数月时间才将其摸了个大概，随后立项，在就职仪式上，蓝礼也宣布了伊州协约将要仿效前人、搭建以一座量子计算机阵列为核心的蜂群意识这个决定。

    至高之道上，蜂群意识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一个坎，若想提升人工智能的处理效率和反应速度，想要它们脱离慢吞吞的机器人这样的外形，第一件事就是搭建云计算网络，接下来就到建立极速处理的智能核心、并以其为中心构建蜂群意识了。

    这昭示着伊州协约真正在至高之道上迈出了第二步，决定性的第二步。

    项目的研发进度很慢，理所当然的慢，一直持续到2293年年中，才完成了蜂群意识的架构。

    因为必须要铺设电缆以供给安置在各个军事基地、侦察哨站的分指挥中心，这些分指挥中心实际上便是接近于信号基站，不同的是它起到的作用是下行分导、上行总合而非单纯的信号传递与扩散。位于君临地下掩体内的量子计算机阵列无法直接处理来自四面八方的思维个体，必须划出区域设立分中心，才能获得最良好的运行效率。

    正如人类的行政体系一样，越是庞大的国家其行政体系便越是多层次，当个体的执行力达到上限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统合他们，将其化为一个更高级的个体。

    信息网络不能脱离物质层面而单独存在，但分中心需求的大功率电力供应是在当地建立电站无法满足的，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从君临一路铺设大功率电缆，来满足它的前提条件。

    废土的自然环境是众所周知的恶劣，这一步骤花了不少时间。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北部英克雷的陷落。

    是的，这个盘踞在北方、经营五大湖地区数十年的庞然大物终于被击垮了。与伊州协约在边界线上连年的拉锯战劳神伤财，严重损耗了它的国力；而在芝加哥一带核心地区肆虐不断的混沌生物更是造成了极大的损害，仿佛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断地放着这个废土旧日霸主的鲜血...

    被迫两线作战的英克雷无力继续发展，只能艰难地维持现状。

    然而在两边战场的局势都不断升级的当下，这样的挣扎也变得越发无力。

    88年往后伊州协约在战场上投放了大量的自律机械来填补战线，用机械海战术不断地给英克雷放血。

    仗着统治力强大，蓝礼下令大搞工业建设，各殖民地的商会据点都开始大炼钢铁，等离子炉人手一台，直接从各地的战前废墟就地取材，批量化生产的原材料到了君临被加工为工厂所需的零部件和预制件，上了流水线走一圈下来就变成了战机和坦克，以及替换的自律机械。

    伊州协约在工业发展的路上高歌猛进，而基本盘丝毫不输他们的英克雷却因连年征战被拖了后腿，慢慢地衰败下去...

    如野草般火烧不尽、风吹又生的混沌生物搞得英克雷心力憔悴，它们也是蜂群意识，而混沌生物为了破坏与毁灭而生的天性使得它们给英克雷带来了层出不穷的麻烦，恐怖的学习本能使其进境神速，一日千里。它们很快就学会了该如何去给猎物造成最大的伤害：破坏工业设施，破坏生活设施，在那些英克雷制造的水塔里排泄，用混沌生物自带的毒性体液使其狂乱，散播疫病；甚至跟踪那些带走它们同类尸体的人类，然后杀死企图通过解剖尸体来找出混沌生物弱点的研究人员...

    在南边的伊州协约原先也深受它们的困扰，但他们对混沌生物的研究与了解远要比英克雷来得更深入。

    蓝礼授意，各聚集地纷纷仿效君临建立起了专门针对混沌生物的快速反应部队，这些以蚁式坦克的快速机动改良型号、独角仙MarkII为核心构建的装甲部队拥有全废土最强大的机动能力，搭乘着这些“高速小豆丁”的士兵们能轻易地追上任何在野外出现的混沌生物，并利用手中为其量身打造的武器送它们下地狱。

    伽马合金约束夹、贝塔纤维捕获网、黏着式铝热剂燃烧弹、等离子近爆榴弹、黏着式强力震荡弹...说到底它们还是一种生物，而且并不是智慧生物，只不过是野兽而已。强大的本能让它们拥有适应进化的能力，可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学习能力。

    本能让它们被打了会知道疼，会知道躲避那些让它们感到疼痛的东西，可本能却教不会它们如何弥补自身的缺陷。

    初次见面时蓝礼就看出了它们不具备长距离的高速机动能力，更明白它们对动能冲击没有抵抗力，单是揪着这两点，就足够一个满肚子坏水儿的bad ass把它们玩到退环境了。

    可英克雷不知道，非常遗憾，他们缺陷多多的行政体系和繁复臃肿的官僚制度断送了他们对抗混沌生物的最后希望，一个松散至极、内部矛盾多到敌人在国土上来去自如随意肆虐还在拖拖拉拉的组织，很容易就会被混沌生物打垮。

    想要对付混沌生物，要么单刀直入抓住它们无法改进的弱点，要么其行动能力和反应速度得比它们更快，两者都做不到的话，混沌生物就会一直持续不断地给他们放血。

    它们最擅长的就是带来恐慌，而这么多年过惯了用自律机械对敌、自己缩在堡垒内部指点江山的日子的英克雷，早已不具备了当年那股坚硬如铁的意志力。

    一支稀烂的军队是无法与钢铁兄弟会打对台戏的，可自从被他们击败又放逐之后，死了一代人的英克雷也丧失了当年那种锐意进取的精神，表面上他们还是强大得无可匹敌的北部之王，可一旦从内部开始崩坏，他们松散的结构和意志便无法阻止。

    就这样，北部英克雷苟延残喘了一年多之后，终于在克劳德总统被混沌生物杀死之后迎来了末日，失去了最后的架海紫金梁，英克雷迅速崩溃为一盘散沙，本来就已各怀二心的高层首领分道扬镳，带着他们辛辛苦苦积累的、那些毫无用处的财富四散而逃。

    其中最大的一股逃回了北方，若干年后还有人曾在加拿大北部地区看见过他们的身影，没了根的英克雷残余在冰天雪地里垂死挣扎，就像当年缩在隐秘山谷里的莫哈维兄弟会一样，慢慢地，慢慢地烂下去，最终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死掉。

    可笑他们曾经拥有废土最多的装甲部队和最强大的空中单位，却在一群鬣狗的围追堵截之下慢慢崩溃，惨淡收场。

    最后一股英克雷残余被确认灭亡，已经是二十四世纪的事情了。

    早在那之前，2298年，面对如日中天的伊州协约，中西部悍马团就选择了投降。

    他们是在德州被占领之后下定决心的，彼时，蓝礼的势力从五大湖一路延伸到了墨西哥，整个中部地区都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即使还有些许反抗分子，也没什么能影响得到伊州协约统治地位的了。

    屈从于强者不是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伊州协约的力量和悍马团早已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这么多年来他们面对蓝礼的围剿也只能做到仓皇逃窜，在掌握了主动权、新式战机和装甲单位不断定装服役的伊州协约面前，所有的废土割据势力都显得如此无力。

    他们实在是太松散了，在这个独裁暴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废土人的出身决定了他们的鼠目寸光，沉迷于争权夺利、纸醉金迷之中的他们目光短浅，极易满足。

    但蓝礼不一样，蓝礼自构建势力开始，就一直在积蓄力量，有那么多的机会摆在面前，他都抓住了，有那么多的援军伸出手来，他都接受了。这样的行为正如同缓慢而有力地握起一只拳头，当他打出这拳的时候，废土已经没人挡得住了。

    伴随着2300年元旦的钟声响起，伊州协约正式地宣布统一了整个中部。

    新时代开启了。

    随后的日子里伊州协约还在不断的发展。

    从战争中解放出来，当人们将废土上散落各地的珍宝收集起来之后，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手里还有这么多的素材，战前那个混乱的各自为战的年代留下了太多的遗产，它们纷乱，杂乱无章。可当它们被系统的整理起来之后，人们终于意识到了这里面有着太多的可能性。

    前人的工作让后人少走了许多弯路。

    但这已经不关蓝礼的事了。

    结束了对外战争之后，他转入了幕后，不再频繁出没于公众的视线里，因为那些工作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迈入中年的老家伙亲自主持，拥有君临智库辅助的新一代人自己就能够完成它们。

    尽管他依然是这个庞大帝国独一无二的掌舵人，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一下子老了许多的蓝礼已经没了当年挥斥方遒的心态。

    是的，作为一手做出了决策、带领伊州协约踏足至高之道的人，蓝礼自己却并没有接受机械植入体，也没有通过改造手术来延长生命，而是选择了以纯正的方式，迎来自己的结局。

    这并不是因为他更钟意纯正之道，事实上最开始在避难所的大门里，在爱德华的尸体面前，邮差就暗示过他，从这个曾经的天命之子身体里，他还能够提取出那令人着迷的凤凰血清，如果蓝礼愿意的话，邮差随时可以帮助他完成“这小小的工作”。

    但他拒绝了永恒。

    因为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脑海里絮絮低语。时隐时现。

    近些年它越发清晰了，或许是因为他不停衰老的原因，蓝礼觉得自己离死亡越近，这个声音就越来越真切...

    它在呼唤自己...

    它在...

    它在让自己“离开”。

    离开这个世界。

    ......

    2328年11月26日，上午10时32分，伊州协约的缔造者、君临之主、废土征服者、伟大的人类领袖蓝礼·麦克唐纳在自己的卧室里闭上了双眼，寿终正寝。他的一生如同史诗般传奇而华丽，有过辉煌的胜利，也有过苦涩的失败，和在无意义的空寂里流逝的岁月，有冷酷而果断的铁腕，也有让人心服口服的英断。

    但无论如何，他都作为一个人类而生，作为一个人类而死。

    尽管他的心底里并不是那么热爱人类。

    可终究他是复兴了人类世界的那个人。

    伴随着他的逝去，陪伴着他的一生的战术人形春田M1903，也闭上了眼睛。她的胸腔里，万能核心渐渐地失去了光华。

    （废土卷终）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