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寂寂 177 回到从前

(88106 www.88106.info)    这样勉力从容地看着他，心里却因为不安而不自觉地双手紧紧交叉着，最终还是在他的一动不动之中败下阵来，于是朝他行了礼就往里间走去，不想陈诺却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

    转身正欲说话，已被陈诺紧紧地搂在怀里，可以感觉到他用了极大的劲，那样拥着我，叫我说不出话来，只是自我保护式地双手交叉在前胸，他却好像浑然不觉，只是凑近我的耳边低低呢喃：“世界这么小，你要往哪儿逃？”

    心里又急又气，“侯爷非要每次都这样吗？这样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抬头却正撞上他火热的眸子，“既然我叫周荣把你找回来了，就再也不会放你走，相信我，我会弥补你这些年的辛苦，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看他放松了臂力，就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在一定的距离外站定了，“侯爷不要这样，毕竟我曾是被侯爷休弃过的人，不值得侯爷这样，我们.......”失落地垂下眼眸，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算起来，自从结婚后，我和陈诺总是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更何况这其中还曾经有朱宣出现过，情况这么复杂，我们该怎么去消化，该怎么去遗忘，该怎么还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地生活？

    他走近我，手轻轻搭上我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所想，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和你才是真正的夫妻，这份情不会轻易就能割舍的，给我点时间，给你点时间，我们一定还会像从前那样，你先休息，我走了。”说罢，径自走出屋子。

    沛儿按照陈诺的吩咐进来侍候我洗漱更衣，心事重重地上了床，却许久地睡不着。

    天还未亮，想着要向老夫人请安，于是早早就起了床，这边正梳着头发，沛儿进来告诉我陈诺已经出门上朝去了，“那玲姨娘那边应该也已经起来了，这会应该收拾妥当了，你去请她一起过来吃早饭，叫她把大少爷和三少爷也带着。”淡淡地说着，随手戴上一对珍珠耳环。

    沛儿替我整理着裙摆，“侯爷不是从玲姨娘那边过来的，奴婢这就过去看看玲姨娘起床了没有。”我诧异地看向她，“什么？侯爷昨晚没歇在玲姨娘那边？”沛儿摇头，“没有，侯爷昨晚歇在咱院的书房，刚才丫鬟们直接去书房伺候的。”

    “行，我知道了，那你过去看看。”沛儿得了吩咐就退了出去，随意地梳理着长发，却纳闷陈诺好端端地怎么去书房睡了一晚上，正出神，慧冬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到我的身后，看我的一头长发梳了许久还是杂乱的，于是轻轻夺过我手中的梳子，帮我梳起头发来。

    我对着镜子冲她一笑，“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突然感觉到十分温暖，这样相似的场景好像在很久之前发生过，那时候慧冬还没有出嫁，她总是笑嘻嘻地帮我梳出各种好看的发髻，过了这么多年，慧冬还是会在我不知道该怎么梳理好看的发型的时候出现，只是现在的她丰腴了不少，脸上自然也多了些许岁月的痕迹，她也不似以前那样天真，多了一些稳重，唯一不变的我们之间的主仆情深。

    慧冬灵巧的双手熟稔地上下翻动，“昨晚就听周荣说你回来了，忙着府里采购的事情，一时抽不开身来看小姐，这会外院没事，就过来看看小姐，真好，这还能为小姐梳梳头，好久没做了，感觉有些生疏，小姐不要嫌弃奴婢愚笨才是。”

    “慧冬，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奇怪？出去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回来了。”

    “怎么会？这里是小姐的家，也是奴婢的半个家，当时您受人诬蔑被驱赶出府，我每天以泪洗面，天天盼着您能再回来，本来以为您会和宣王........但没想到小姐还能再回来，小姐回来了，二少爷也有娘亲了，周荣也能松口气了。”

    想着周荣这些年除了跟着陈诺出生入死，闲余时间还要陪伴风儿成长，“真是辛苦周荣了，我看风儿现在稳重了不少，想必少不了你们夫妻二人的心血。”慧冬轻笑，“是啊，小姐不在，风儿少爷终究是可怜了些，我和周荣怎敢不尽心尽力？生怕别人欺负了他去，所幸侯爷这些年一直亲自将少爷带着身边养着，倒也没什么人敢欺负他。”

    听闻陈诺并没有因为我不在而忽视了风儿，心下有些许安慰，但提到这个人，两个人一时又没了话。慧冬左右打量了一下屋子，“小姐走了这些年，我是不是偷偷地过来瞧一瞧，侯爷总叫了小丫鬟把您住的屋子打扫得不染一尘，更不许别人进来胡乱转悠，因而这里还和小姐当年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就等着小姐回来。”

    她说得没错，我记得那一年我走的时候，负气褪下了身上所有的金银珠宝，就连当时新裁制的海棠双层缀花裙也脱下来，随意搭在屏风上，昨天我一进屋，就发现梳妆上的首饰盒安安静静地合着，打开来，里面还是昔年的那些首饰，那件裙子平平整整地叠放在衣服箱子里，可见并没有人动过。

    “侯爷，是一时糊涂，但后来他也后悔了，有时候和明夏在一起的时候，失声喊了小姐的名字，就连明夏后来见了我也抱怨说，侯爷喜欢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她曾是小姐婢女的缘故，她可真是傻。”

    无所谓地笑笑，“她确实傻，在我们几人之中，唯独她没有生过孩子，自然比我们更年轻，且她性格又好，侯爷自然喜欢去她房里多一些，又怎么会因为她曾是我婢女的缘故？”

    “可是小姐忘了吗？当初您向侯爷推荐明夏，侯爷之所以接受明夏，完全是因为爱屋及乌，明夏后来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侯爷开始喜欢她我不清楚，只是您走的这些年，我看侯爷对她也罢了，大部分时间都是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罢了。”

    我自然记得那天是我的生辰，也是我和陈诺情感正浓之时，为了了却她日思夜想的心愿，我请求陈诺留她在身边，这才让陈诺错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固宠，最终相信了明夏苦心罗织的那些罪名，悠悠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我不当心罢了。”

    慧冬替我簪了一枚海棠珠花，“明夏早就被侯爷送出了府，而侯爷对您有心，巴巴接了您回府，奴婢只觉得现在极好，小姐回来以后，我又可以在小姐的手下做事，有了主子罩着我肯定比什么都来得安然。”从镜子我瞥到她自然而然的表情，好像这样的场景只是很平常的某个早晨，而我不是三个孩子的娘，她也不是两个孩子的娘，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依恋我，倚靠着我。

    微微点头，“许久不见你，待会就随我去和玲姨娘吃早饭，帮着照应几个孩子。”慧冬听我语调轻松了许多，于是乐呵呵地应了。

    下午的时候陈诺回来得比较早，于是叫了丞儿、风儿来屋里考问功课，而我则坐在窗下闲散地看着一本《诗经》。

    丞儿已经比风儿高出半个头，但哥俩感情却十分要好，每当风儿结结巴巴背不出来的身后，丞儿总是无奈地摇头，继而在他耳边轻轻地提示一两句。

    陈诺却板着脸坐着，“陈风，你不要左顾右盼，立马给我把孟夫子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给我背出来，否则今晚不许吃饭，院子里站着去！”风儿却不被他的严厉所吓倒，慢悠悠地背诵出一两个字眼来，无奈文章篇幅过长，尽管丞儿在旁边冒着生命危险提示了好多遍，风儿好像丢失了脑子，丝毫想不起一字一句来。

    看着他这样吊儿郎当，陈诺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来就要揍他，他却撅着屁股跑到我面前来，躲在我的身后，“娘在看什么啊？”我随口搭了一句：“《诗经》，你连你爹考你的文章都不懂，还来多管我的闲事？还是先保护好你的小屁股才是。”

    他被我这样一说，本来这几天我刚回来，他极力想要在我面前展示他已经长大了不少，但看到我这样揭穿他的本来面目，顿觉得颜面尽失，“他自然不会，哪篇文章不是我拿鞭子在身后赶着他背会的？这样的孩子，长大肯定没出息！”陈诺竟然也有这么啰嗦的时候，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但小小的风儿可禁不起他爹这样的激将法，跑到屋子中间，双手背后，嘴里嘟囔着：“谁说我不会的背的，我刚才就是逗爹爹和娘，还有大哥开心的。”说完竟然真的一本正经地背了起来，“孟子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

    听他一反常态，十分流畅地将所要背诵的篇章一口气一字不错地背了下来，我不禁抚掌就好，“我们风儿可真棒！”他这才感觉到在我面前挣了些颜面，于是屁颠屁颠地跑到我跟前，“娘不要跟我说《诗经》高深，我可是跟教书师傅学过一两首呢，最喜欢的是，最喜欢的是.......”

    他掰着手指回忆起来，模样甚是可爱，最终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吟诵了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说罢还踌躇满志地看了陈诺一眼。

    丞儿年纪大些，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风儿却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搂住我的脖子，“桃之夭夭不就是说得是娘吗？我也觉得娘很美很美，就像春天那会，慧冬阿姨带我们去看的桃花那样美，只可惜我的爹爹就像那桃树的树干，黑得吓人！”

    还不待陈诺挥着拳头上来揍他，风儿早就大笑着钻进了我的怀里，陈诺见我护着他，一时也不好意思走上前来，于是沉着脸喝道：“既然你俩今天的功课学得不错，那就暂且放你们出去玩一会，但记得一会回来吃饭，不要跑得满头是汗。”

    一听陈诺下了特赦令，风儿好似得到了解放，大喊着扑向了同样放松的丞儿，“爹爹早就该放我和大哥出去玩玩了，我就喜欢和爹爹练武，男子汉就该出汗，背什么书呢？”童言无忌，但听他这说话的语气倒随了陈诺，爱武不爱文的，两兄弟正相拥着往出走。

    正好撞上了如宜、如玉穿了橘色长裙，扎着两个小发角，手拿着捕蝶网跑进来，当哥哥的风儿从妹妹们手中拿过工具，“走，二哥今天带你们玩去，只不过玩之前，二哥要教你们两句诗，听着啊，谁学得快，二哥就给她抓一个又大又漂亮的蝴蝶！”说完就极其洪亮地读了刚才那两句诗。

    如宜和如玉急着要蝴蝶，童声童气跟在他身后重复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孩子们欢笑的声音逐渐涌向了庭院那边，陈诺气得跟了几步想要揍他，又觉得没必要真跟孩子置气，于是又退了回来。

    见我坐在床下正拿了书捂着嘴巴偷笑，气得从我手中夺过书本，“你就知道笑，看看你养的好儿子？从会说话起就喜欢跟我拌嘴，每天考他的课文都是在斗智斗勇，你还不好好教育教育他？”

    我继续笑着，“丞儿稳重好学，风儿活泼可爱，两个孩子都十分聪明，如宜、如玉更不用说，这屋子里的孩子有动有静，动静结合，侯爷自己不得孩子的喜欢，怎么就又怨到别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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