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寂寂 178 苦尽甜来

(88106 www.88106.info)    这样和他玩笑着，却不想他一步跨到我的跟前，伸出手在我的鼻尖上刮了刮，“风儿那小子总是如此古灵精怪，还不是都随了你，你还要在我面前推卸责任？”故意忽略过刚才他那个过于亲密的动作，从他手中抢过书，“侯爷惯会推卸责任的，难道风儿不是像了侯爷吗？只爱挥舞拳脚，却不喜学习那些繁琐的文章，怎么到头来就是我的不是了呢？”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十分欢喜，怀胎十月的娘总是辛苦，谁不盼着能自己的孩子能够活泼可爱，像只蝴蝶一样在父母面前飞来飞去？心里含了欢喜，静静走到窗前，看着在园子里追逐打闹的孩子们。

    陈诺见我不说话，于是也走到我身边，跟我并肩站立着，一起看着窗外。沉默了半晌，陈诺转首看向我，“知心，谢谢你，给我生了如宜和如玉这么可爱的两个女儿，两个孩子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走到哪儿都招人喜欢。”

    “这两个孩子来得突然，但确实十分娇俏可爱，成双成对的美好寓意。”嘴角牵起一个柔和的笑，她们的外婆总是找了最柔软的鲜亮颜色的料子来给她们做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从春到冬，回了陈府之后，府里的绣工更是着意添加了许多新衣，她俩总是手拉手地走着，不自觉就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真好，这样真好，自你走后，这屋子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我陪着孩子们，他们是在逐渐长大，只是没有了你这个娘，终究是郁郁的，现在你回来了，他们也有娘亲了，咱们这个家以后也完整了。”

    淡然而又勇敢地迎上他的眸子，“我听说玲姨娘曾在你的面前偶尔提起我，你就罚她跪了半天，可见那时候你对我厌恶的程度至深。”

    他歉意地看我，“从前还没有什么感觉，但等你走了以后才感觉家里空落落的，不愿意别人提起你，是有些近乡情怯吧，但还好，老天又让你重回我的身边，让我有机会弥补那些过错。”他是数次征战沙场，朝廷特封的陈国公，竟也会这样平和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知心，以前我对你的期望太高，总觉得你和你的长姐不一样，你不是来倚仗我的权力而是来辅助我的，所以我自私到不愿容忍你犯任何错误，却从没有想过你也只是一介弱女子，有很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那些年，终究是我负了你对我的一片真诚，只是不知道以后你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真心为我操劳内院？”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继而看着窗外，这个和我并肩站着的人，曾深深伤害过我，但那园子里跑着的三个孩子都是我和他情感的结晶，是我和他怎么也剪不断的血缘枢纽，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只要有孩子们在，你是无论如何也走不远的，所以答应我，安心留下来，我会像以前那样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还记得我出嫁的那几年，陈诺英气勃发，走路带风，那时候的陈府还有眉姨娘和夏姨娘，转眼之间只剩下了玲姨娘在他身边，院落还是从前的院落，却早已经物是人非。这几年他的脸上，终究是有了岁月的痕迹，只是侧脸却更加坚毅，就像他刚才说那句话一样坚定。

    从我回来，陈诺还是会摆出从前一家之主的架子，但终究是软了许多，话里话外表达着对我的歉意，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容易做到的事情，看他一直站在我的身边等待我的回应，终于还是不忍拂了他的心意，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看到他对我着笑了起来。

    心里却涌起一股心酸，在家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他对着我宠溺地笑，自我和他产生了隔阂之后，他有多久没对我笑了？这样骤然一笑，好似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时光在流转，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苦心经营着这个庞大的家族。

    这天慧冬趁着闲暇时间来到我屋里坐着聊天。捧着热茶暖手，慧冬和我随意地聊起了一些育儿心经。

    “这几天有锦秋两口子的消息吗？”回府之后，我的身边还是沛儿和两个小丫鬟伺候着，一时也找不到人出去寻寻锦秋，况且本就说好他们两口子出京去，一时也不知该去哪儿去寻找，除了我，在这京城之内，锦秋唯一熟识的人也就只有慧冬了，只要安定下来，她一定会告诉慧冬一声。

    慧冬一笑，“奴婢就知道小姐挂念锦秋，前个还专门去香云楼找了一圈锦秋，没找着，倒是晚上那会她自己找上门来了，叫我特意来告诉您一声，请您不要担心她。”

    听她这样说，心里瞬时安定了下来。“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和蒋铭收拾了细软出京去了？”

    “才不是，那丫头说她当年要饭要到京城，就觉得京城非常好，所以才发誓要留下来的，这会看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她和蒋铭商量了一下，还是不愿意离开京城，两人转了香云楼和姣颜堂，现在在花市那边开了个杂货铺，还请您有空了去转转。”

    “这丫头，不是说好走的吗？怎么又不走了？不过也罢，侯爷这几天回来也说起，蒋铭在这起政变之中还不算突兀人物，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因而他们两口子还算是安全，既然她不愿意走就随她吧，不过你回去以后，还是要请周荣多多关照下他们两口子。”

    慧冬听我这样说，微笑着应了，“那是自然，奴婢和锦秋都是伺候过小姐的，自然知道锦秋不走的原因，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在您身边，等您有需要了来伺候您？我们都是一体的，奴婢自然晓得怎样做。”

    听她这样真诚地说我们三人是一体的，不禁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本来以为慧冬年纪小，总是不够稳重，经过了这些事的磨练，慧冬已成长为了妇人，多了些许心思缜密，但却没有减少我和她之间的情谊。

    正说着，却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见我就欢喜地屈膝见礼，看清来人，慧冬忙替我上前扶起她，我笑着问她：“宜春，你怎么来了？还这么火急火燎的？”

    宜春又对着我行了一礼，“恭喜小姐，咱们姨娘生了，早上生了，是个小少爷，老爷高兴坏了，急急命令厨房煮了红鸡蛋，叫丫鬟来陈府报喜，奴婢正在姨娘房里伺候，总觉得其他人不放心，又怕耽搁了时间，就简单安顿了那边的事情，急匆匆来向您报喜，恭喜小姐！”说着从怀里捧出几个红鸡蛋来，递到我手里的时候还散发着热气，可见宜春这一路是将鸡蛋揣在胸口暖着奔来的。

    “真的吗？”手握着暖烘烘的鸡蛋，还是不敢相信似的问了一遍，宜春喜滋滋地点头，“是的，是的，本以为姨娘身子弱，因为奴婢估摸着时间，三天前已经回府伺候了，没想到姨娘生小少爷倒是顺利得很，早起说肚子疼，忙请了接生婆子来，还没到中午那会就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呢！粉嘟嘟的，奴婢看着爱得不得了。”宜春早几年就嫁了人，随着丈夫出府居住，只有遇到重要事情的时候，才回府伺候姨娘。

    慧冬高兴却没有忘记规矩，也屈膝向我道喜，“快，叫管家去准备马车，我立马去看看姨娘，她身子一向虚，这会正需要我呢！”宜春忙按了我的手，“老爷说姨娘还虚着，现在不便见客，再者现下姨娘房里有老爷陪着呢，老爷嘱咐要小姐三天之后回家去探望姨娘。”

    父亲这样安排自然也是极好的，“姨娘一路坎坷，总是不受人待见，这些年了，在梁府是寄人篱下，没想到竟也有生儿子的大喜日子，果真是苦尽甜来，果真是有福之人。”我一时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宜春和慧冬均抹着眼泪，“是啊，我们三跟着姨娘被压在老宅子多少年，那几年连基本的吃饱肚子的问题都不能解决，哪还敢期待别的事情？现在可好了，老爷还是宠爱姨娘，姨娘又生了儿子，有了小姐和小少爷，一儿一女可是大福，从今以后姨娘也有好日过了。”母凭子贵，自然是宜春说的这个道理。

    “那话已经带到了，小姐好好准备着，奴婢回去向老爷复命了，姨娘那里还需要人手呢！”宜春朝着我福了一福，转身要跑，我忙从手上褪下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套到她的手腕上，眼含了热泪，“宜春，一点小心意，多谢你为姨娘操劳。”

    看我说得真诚，宜春也不推辞，只是说了一声“谢谢小姐的赏”就跑了出去。

    我自己在屋子里转悠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慧冬，你不是早就绣了各式各样的小孩衣服吗？明天拿过来，我这里也准备了一些，咱们挑拣一些最好的，装在锦盒里给姨娘送去，再送些什么好呢？珠宝首饰也该给她拿些。”

    “小姐不要着急，奴婢帮您好好想想，还有时间，我们慢慢准备就是了。”

    这样细心筹划着，生怕漏了什么环节，却见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捧了一个大红绸缎盒子走了进来，“夫人，老夫人知道姨娘喜诞麟儿，知道您这会高兴坏了，怕您乱了阵脚，特命奴才将这库房中最好的雪山参拿过来给您，叫您先给梁府送过去，这叫人未到，礼先到。”

    老夫人得到消息后，果然比我想得还要周到，既然姨娘身子太虚不方便见客，但总能收礼的，看到我送去的贺礼也能高兴一番，身子还能好得快些。“奶奶对我真好，替我谢谢奶奶，说等我这边忙完了立马就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慧冬，别人去送我也不放心，就你去送吧，我就管家用马车送你去，放下礼物就走，免得叨扰姨娘和你说话太多，影响了休息，就说我三天后去看她，请她静心休养就是。”慧冬听了忙不迭地点头，也去准备送礼的事情了。

    顾不上吃晚饭，叫沛儿来开了衣服箱子，找出风儿以前穿过的百家衣，又胡乱地翻拣着首饰盒子，总觉得哪件首饰都不好看，不能叫姨娘真正的喜欢，这样正忙乱着，考完风儿功课的陈诺走了进来。

    伸出手替我整了整散乱的发梢，“怎么这样匆匆忙忙的？不就是准备贺礼吗？我库房里堆积了好多，钥匙在你那，你明天带了丫鬟去选就是了，再说贺礼就是心意罢了，再怎么，姨娘也感受到你这个做女儿的孝心。”他半开玩笑地打趣，又随我看着盒子里的首饰。

    “我就是想挑一个别致点的簪子给娘，她在梁府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件首饰，那次我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又要养身子，费了她不少银两，她没办法，又变卖了些首饰，这回趁着她生孩子这件大喜的事情，我给她添补一些，夫人见了，也没什么话头可说。”

    陈诺接了我的话说下去，“那是自然，姨娘现在生的是儿子，地位自然要比你家那几位姨娘尊贵些，穿戴得奢华些也无可厚非，不过你这盒子里都是一些旧样子，自你回来，我也没时间帮你置办，我那朋友总眼巴巴地盼着我去照顾下他的生意，明天我带了你去他的店里看着挑选一些就是了，或者你也可以把你想要的样式告诉他，叫他重新命人制造就是了。”

    “这样也好，送人新的最好不过了。”不自觉地冲着他一笑，只觉得姨娘的这件喜事冲去了不少的阴霾。

    然而还没有等到三天后，就在第二天的早上，父亲就派人来陈府请我速速回娘家一趟，我看来的人不像是姨娘房里的人，倒像是外院的小厮，也没跟我说清是事情，急匆匆地报了信就回府去了。

    忙叫沛儿找了慧冬过来陪我回去，上了马车眼泪还是止不住地落下来，“慧冬，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叫我回去，昨天宜春来不是说姨娘生子很顺利么？怎么这会就不好了？”这样哭诉着，心里抱怨着车子走得太慢。

    慧冬握了我的手，“小姐不要哭，说不定是别的事情呢，姨娘贵人有天命，不会有事的。”她这样安慰着我，却掩饰不了她眼里的焦灼。

    只希望车子能快点，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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